2005年08月31日17:12 新世纪周刊
8月初，由60岁的袁和平担任武术指导的武侠巨片《霍元甲》刚刚杀青，其便引来武侠迷们的极度"追踪"。而近年来，袁和平以经年的努力与实力，获得累累硕果：《卧虎藏龙》、《黑客帝国》、《功夫》……每一部都是撼动影坛的作品。
金庸武侠小说中，曾着墨不多地描写过一个人，此人武功已达到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的地步，同时他又像谜一样深藏不露。如今，在香港众多武术指导中，袁和平就如同传说中的独孤求败，最受国际瞩目却又非常低调。在精彩的动作电影中，他无处不在，却又让人始终抓不住他的影子。
于是，大多数人掌握的他的个人信息并不多：知道他外号"大眼"，如今已升格为"八爷"；知道他生于1945年，在家中7个孩子中排行老二；知道他系出武术世家，父亲袁小田是京剧武丑。
其实早在1939年，精于北派武术的袁小田就开始担任香港电影的武打和替身演员，是这一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袁和平自幼便与几位兄弟袁祥仁、袁信义、袁日初、袁振威、袁龙驹一起随父习武。20岁时，"大眼"承父业，进入电影圈做龙虎武师及龙套演员，1970年，25岁的他首次为吴思远导演的《疯狂杀手》担任动作设计。
创新求变的精神
袁和平说："电影是不断发展的东西，是有潮流的。观众和市场对这种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观众喜欢看新东西，我们就创造新东西。"
袁和平本人的电影历程正是这句话的写照。上世纪70年代末期，动作巨星李小龙的去世对香港动作电影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这意味着，若想走出他的阴影，银幕上的动作演员们必须打出自己的更鲜明的特点。
就在此时，吴思远邀请已担任过多部电影动作指导的袁和平在他所制作的电影中担任导演。起初袁和平以功力未足、难当重任为由婉言拒绝。吴思远则给他三天时间考虑，最后，他答应了。1978年，他接连拍出了《蛇形刁手》和《醉拳》，继而捧红了新一代功夫巨星--成龙。
如今看来，《蛇形刁手》与《醉拳》的故事极为老套而简单，讲的都是顽劣少年跟随深藏不露的高手学艺，最终艰难打败强敌的故事。但就是这么老套的故事却被袁和平拍出了新意。他先为《蛇形刁手》、《醉拳》定下了与当时其他民初功夫片不同的喜剧基调，同时精心设计了活泼灵巧兼具杂耍游戏性的动作，着重突出练功过程的趣味性，淡化当时功夫片流行的暴力血腥的一面。这种轻松有趣别具一格的设计令观众耳目一新。
到了1980年，谐趣功夫片逐渐退潮，灵幻功夫片大行其道。此片种起初是由洪金宝自导自演的《鬼打鬼》(1980年)演变而成，其后林正英在接拍了《僵尸先生》等一系列僵尸片后，成为了"茅山道士"的功夫代言人。
袁和平于1982年也导演了一部名为《奇门遁甲》的灵幻功夫片，而且比他的同行们走得更远，拍得更玄。他从中国传统的民俗文化中汲取灵感，不仅设计了超乎寻常的杂技式动作，而且运用了大量传统魔术戏法，使《奇门遁甲》的人物造型、道具、布景以及打斗场面呈现出既恐怖又幽默的诡异风格，即便在当今香港电影中也称得上独树一帜。
当然，灵幻功夫片同样也没风光太久，就被大量粗制滥造的跟风之作搞砸了。此时的袁和平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发掘了身手矫健，并受过专业武术训练的甄子丹。他邀甄子丹加入了袁家班，拍摄了一系列由甄主演的时装动作片《情逢敌手》、《特警屠龙》、《皇家师姐之直击证人》、《洗黑钱》等，袁和平在这些影片中设计了许多精彩的现代打法，这与以前的功夫喜剧路线大相径庭。
到了上世纪90年代，袁和平又先后与徐克合作了《黄飞鸿之男儿当自强》、《黑侠》、《铁马骝》；与陈嘉上、李连杰合作了《精武英雄》；为杨紫琼打造了《咏春》等多部香港动作片；并受内地邀请为大型电视连续剧《水浒传》担任动作指导。直至90年代末，他开始走向国际市场，从《卧虎藏龙》到《杀死比尔》，从《黑客帝国》到《功夫》……袁和平的名字成为继李小龙、成龙之后，国际影坛上又一位华人功夫大师。
袁式动作特色
如果想总结袁和平的动作特色，常会有一种哑口无言的感觉。比之程小东的飘逸、元奎的帅气、洪金宝的刚猛、刘家良的硬朗以及成龙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自我挑战，实在很难用几个简单的字来归结袁和平动作设计的特点。这也表明他比他的同行们"道行"更深。
袁和平善于因人而异设计动作，并且能将每个人的特长发挥到极致：成龙出身戏班，善长翻腾跳跃等高难度动作，于是袁和平在《醉拳》中为他设计了一系列惊险又带有喜剧色彩的动作；李连杰是武术冠军，动作迅速而舒展，袁和平为他设计的《男儿当自强》、《太极张三丰》、《精武英雄》等都突出了他英武潇洒的一面；而袁和平为甄子丹所设计的动作，更为他赢得了"腿功天下第一"的美名……
袁和平之所以比别的动作指导适应面更广、更受中西方欢迎，原因在于他早就意识到，电影中的动作场景永远是为电影服务的，所以必须依据电影的整体风格和导演的意图来设计动作。
徐克导演的《黄飞鸿之男儿当自强》在武侠片领域内是毋庸质疑的经典，而这部影片的动作设计，袁和平也达到了一个令后来者难以企及的高度。影片中，李连杰扮演的黄飞鸿与甄子丹扮演的纳兰元述有两场符合各自角色性格特点的酣畅淋漓的打斗，即贴切影片又令影迷过瘾。
袁和平执导的《太极张三丰》，是迄今为止太极拳在银幕上最为潇洒舒展的展现。片中李连杰初次完整演练太极拳时，落叶随拳劲而舞、最终抱叶成球的场景，至今令人回味无穷。《精武英雄》则是将李小龙的武学思想发扬光大的绝佳诠释，袁和平为李连杰设计的几场打斗均可作为功夫片殿堂级的打斗来看。而且这段打斗在拳理与拳力上双重印证了武者的真正追求与自我超越，是继李小龙电影以后，"以武入哲"的珍稀场景。
袁和平在《卧虎藏龙》中的动作设计。令很多人大吃一惊，认为有悖于历来动作片的传统，其实那才是他的真正聪明之处。意境飘逸的电影，要以同样飘逸的动作来配合的。章子怡、杨紫琼城墙追逐的轻功，也明显不同于程小东式的"空中飞人"，而是有脚法与之配合的；在院落里杨紫琼以诸般兵器对决章子怡的青冥剑，却是实到不能再实的招式。并且无论是实还是虚，看起来都和影片的整体基调非常融洽。
同样，他给《杀死比尔》设计的动作，在一部分资深功夫爱好者看来，简直会笑掉大牙，但却符合导演昆汀·塔伦蒂诺心中，向影史上一大堆粗糙但却各具特点的东西方B级动作片致敬的本意。
因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黑客帝国》中打斗场面那么像港片精华动作的翻版和改良，为什么在《功夫》里面会出现"狮吼功"与"蛤蟆功"以及不可思议的"如来神掌"了。对此，袁和平曾有一番言论："拍电影得根据需要而定……"
"我从不介意使用数码技术。导演非常清楚他们想要的效果，他们会给你很明确的说明，告诉我们他们想要什么，我们只需要配上相应的动作。数字合成不会造成任何问题，目的都是为了使动作更完美。"
低调侠义与温情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袁和平的取舍，这其中就包括香港武指中的前辈刘家良。他曾在不同场合批评袁和平，批评他的《卧虎藏龙》、《杀死比尔》"没有创意"、批评他的《功夫》"丑化功夫"……
但是面对这些批评，袁和平从来都是保持沉默。即使在记者三番五次地提到这些尖锐的问题时，他依然保持谦和低调的态度，从不予以正面反驳。
在香港电影特别是功夫片势微的今天，袁和平却始终站在潮流的前端，眼下他与李连杰合作的《霍元甲》刚刚杀青，又有消息说他将加入冯小刚《夜宴》剧组担任动作指导，还有迪斯尼的盛情邀请……口头上的争辩在事实面前是无力的，袁八爷的确迎来了他个人事业的最高峰。
不过他很清醒，没有头脑发昏地乱接乱拍，他一直很注重将所做的选择和自己的真性情相契合--老外的电影大制作要慎重挑选，而当星仔的《功夫》向他紧急求助时，"大眼八爷"二话不说，立马飞回，投入到该片的动作指导工作中；事业低谷中的好友徐克每次开拍新片，侠骨热肠的他从来都是招之即来，献计献策……
在谈到哪一步动作电影是他心中的最爱时，袁和平总会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铁马骝》(即《铁猴子》)："它是我自己导的，但这并不是原因所在。从我做第一部电影开始，不管是参与武指，还是自己导，我都很注重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铁马骝》里突出的是父子情，最早《醉拳》表现的是师徒情……只是大多数时候，我是用武戏来表现人与人的情感冲实和交流，所以这个特点并不明显。虽然我是做功夫片的，但我的电影里充满着温情。"
荣超/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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