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27日星期六

日裔美国人:记住苦痛的历史一页-华尔街日报

对于那段岁月,培根•阪谷(Bacon Sakatani, 文中人名均为音译)记得最清楚的是那些探照灯。

1942年的夏末,他只有13岁,他的生日是在火车上度过的,这列火车载着他们一家人以及数千名其他日裔美国人,离开加利福利亚州的家园,驶向怀俄明州的荒原。

阪谷一家七口被分到一座营房的某个单间内。只有一个光秃秃的灯泡为这间简陋的小屋照明。屋里有几张帆布床和几块毛毯。木板 很粗糙,窗户和窗框也并非严丝合缝,从 缝和窗缝吹进来的尘土飘得到处都是。这个集中营被铁丝网环绕,守卫塔上的哨兵用探照灯扫视一排排延绵不绝的、一式一样的营房。阪谷永远不会忘记这些探照灯以及灯光扫过这些男人、女人和孩子的情景,这些人被囚禁在此不为别的理由,只因他们的日本血统。对于当时对珍珠港事件感到震怒的美国来说,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

阪谷说:"我们不知道反抗,只是把它当成一种美国人对待我们的方式默默地接受。"

现年82岁的阪谷上周故地重游,亲眼见证了位于怀俄明州西北部的心脏山重新安置中心(Heart Mountain Relocation Center)博物馆的开张,这座博物馆将向人们讲述阪谷以及其他一万多名日裔美国人在二战期间被拘禁的那几年发生的故事。

在二战期间,总共有近12万日裔人士(其中有三分之二是美国公民)被迫迁入了由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President Franklin D. Roosevelt)下令在美国西部和南部修建的集中营,理由是担心他们破坏美国的战争活动。

最后,罗纳德•里根总统(President Ronald Reagan)不得不为此向全体日裔美国人道歉。一家联邦法院推翻了1944年的一项判决,称这种强制撤离违反了宪法,是对公民权利的粗暴侵犯。就在今年春天,美国代理检察总长发布了一份报告,称其前任官员利用了他们明知虚假的情报来证明这些集中营的合法性,这些假情报包括有关日裔美国人正在通过电台和敌军潜艇通信的谣言。

大部分集中营在战后都被很快拆除了。几十年过去了,这个位于黄石国家公园(Yellowstone National Park)以东60英里处的怀俄明集中营旧址只剩下一些依稀可辨的遗迹:一个锅炉房的红色烟囱、一个储藏根菜的地窖以及一个曾被用作游泳池的大坑。

不满足于此的幸存者多年来一直在努力筹集资金,以记录并纪念这段历史。2005年,他们在心脏山修建了一条步行道。8月20日,他们又开设了一个解说性学习中心,这个占地11000平方英尺的学习中心是仿照营房原貌设计的,采用沥青纸隔热。修建这个学习中心所耗费的500万美元资金来自私人捐款和联邦拨款。通过老照片、解说牌和重建的营房,这个学习中心把这段历史展现了出来,不过,最打动人心的要数那些让人回想起铁丝网内日常生活的人工制品。

人们在这里可以看到一个锡杯、一块搓衣板和一副用碎木块制成的井字棋。还有集中营的居民绘制的草图,其中包括公共浴室的图纸──这是令许多经历过这段岁月的长者深以为耻的一个地方,因为淋浴喷头之间以及厕所之间都根本没有保护隐私的隔断。还有一件展品是一双5 AA号的红靴子,当时只有十多岁的伊藤敏(Toshi Ito)穿着这双靴子在心脏山地区捱过了三个寒冷刺骨的冬天。她的父亲一听说全家将被迁离西海岸,就让她去买了这双靴子。伊藤一家并不知道他们将被送往何处,但她父亲预感到那个地方将会很冷。其他的家庭就不像他这么有远见了;当他们到达寒风凛冽的怀俄明地区时,身边没有可以保暖的衣物。除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剩余的均码海军呢大衣外,营地管理员无法给他们提供更多冬衣。

在满怀热情地纪念心脏山重新安置中心的同时,人们付出了更广泛的努力,记录并修复和日裔集中营有关的遗址,同时,让年老的幸存者仍然能够分享他们的经历。

四年来,美国国家公园管理局(The National Park Service)已经拨款近700万美元用来修复位于阿肯色州、爱达荷州、科罗拉多州及其他地方的集中营。幸存者自己也筹集了一些资金。最近,他们在西雅图附近的班布里奇岛捐建了一座纪念馆。1942年3月,全副武装的士兵将227名日裔美国人赶到这里,把他们送往集中营,每个人的外套上都悬挂着纸质身份牌。

幸存者说,这些纪念馆和博物馆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因为几十年来他们都没有谈论过有关集中营的往事。许多人对自己当时如此逆来顺受感到羞愧。还有一些人不愿重游这个每天都让他们感到耻辱的地方:没有隐私,吃的都是粗糙劣质的食物,还要做修鞋或者养猪这类每个月只能获得12美元报酬的囚犯工作。

不过,集中营的生活偶尔也有乐趣,尤其是对孩子来说,他们可以参加童子军大会,与来自附近城镇的篮球队比赛。但是,就连孩子都知道自己是囚犯。看守会密切监视每位被拘留者,记录他们的健康、行为和等级状况,并评估他们对美国的忠诚度。.

施格•屋部(Shig Yabu)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从未跟人谈起过在集中营的那段经历。我觉得没有人会真正感兴趣。"当年他们一家人被送往心脏山集中营时,他只有13岁。

雷蒙德•宇野(Raymond Uno)理解这种沉默,他被送往怀俄明时才11岁。现在他已经80岁了,是犹他州的一名退休法官。宇野把他关于这场战争的记忆铭刻心底。他还记得在他们全家被集中安置前慌乱无措的那几天,他不得不放弃获奖得来的一辆红色自行车。他还记得怀俄明的冬天给他带来的震撼。他还记得他父亲在营房内因心脏衰竭而倒下的那一天,等营地的医生赶到时,他父亲的身体已经冰凉。

对宇野来说,战后那些年也同样痛苦。集中营被拆除。每位幸存者获得25美元补偿和一张火车票。许多人都已无家可归,也没有工作;他们面临如此严重的歧视,有些人甚至发现连杂货店都不愿意卖给他们东西。

峯田良雄(Norman Mineta)说:"这一切不应该被隐藏起来。人们应该知道。"他原先也是一名被拘留者,后来成为国会议员,曾为两届总统的顾问团效力。

宇野对此表示赞同,但他说,他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和别人分享他的故事,即使是和自己的五个儿子也不行。现在,有了这座博物馆后,他就可以去那里和自己分享了。上个周末他就去了那里。明年,他希望带全家人一起去心脏山。

Stephanie Simon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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